没有背景,只有前景

作者: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附设佛山外国语学校   点击数:   时间: 2017-11-02 09:38:58

 

(一)

  说小时候就想当个作家,怕是连自己也不相信。不过,对文字的爱好从那时开始却是真的。

 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重写作文的故事。语文老师姓何,高高大大的,十分魁梧,却很亲切。他领着我们去野炊。回来后,便给我们布置了作文。一个星期后,同学们都领到了自己的本子,惟独我被他叫到了办公室。何老师说我的作文是抄来的。我当时就感到很冤枉。因为家里穷,根本没钱买作文书。再说,班里别的同学也是没有的。我到哪里去抄呢?

  之后,何老师有没有去调査真相,我不知道。但他让我另写一篇《记一次劳动》却被他当作范文在班里朗读,还说什么争先恐后”“汗流浃背”“心花怒放等成语用得对、用得好。课后,大伙都围上来夸我。连我的同桌,一个漂亮的女生也对我刮目相看。

  大抵从那以后,我赢得了何老师的信任,也感受到了写作的乐趣。当然,还可以换来别人的夸奖。一般说来,女孩子喜欢的男同学,要不就是长得英俊高大,要不就是有文体特长。而我又矮小又瘦小,拿什么吸引女孩子的眼球呢?作文好,就容易得到语文老师的重视,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,是德高望重的人物。长大后,我才知道女孩子其实并不太在乎男孩子的外貌,而看重的是他们的人品、才华和实力。幸好,我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实力的重要。

  期末时,何老师在班主任评语里说我是棵好苗子,可以长成参天大树。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,但在他的悉心指导下,我萌发了对写作的最初喜爱。

 

(二)

  上初中的时候,一边读书,一边写作,能力委实长进了不少。学校内外的作文、征文比赛,也多半能够捧个奖回来。我常写些文章给老师和同学看,从他们那里听取宝贵的意见。末了,他们总是鼓励我去投稿,兴许能够发表。

  说到投稿,不免有些渺茫,甚至还有几分心虚。平日读中外名著,品散文诗歌,总有可望不可及的慨叹。我,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登文学的大雅之堂?喝西北风去吧!说实话,那些大大小小的奖状、证书,根本不能给我底气,自己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,先老老实实努力吧。

  中考前,语文老师李惠萍也好好鼓励了我一番,而且在我的留言册上写道:

  “海亮,从大海中升起的一颗闪亮的星,希望你成为我们未来的骄傲,希望我们成为你忠实的读者!”

  面对李老师的期望,我深深地感动了。我感觉到李老师和何老师一样,把我当作了一棵文学幼苗。我在写作上也就更有动力了。

 

(三)

  那年暑假,和一个亲密的同学聊天,他又怂恿我:“你是不是你怕丢人?谁不是从挫折中过来的。你不想得到别人的承认吗?那你的文字就是垃圾,因为垃圾才没人要!”我终于狠下心来,开始把作品工工整整地誊在纸上,然后投寄给各地的报刊。

  那一年,我十六岁。

  开始的时候,我满怀激情与信心。找来各种报刊杂志,四处投稿,和众多不 幸的文学迷一样,毎放飞一份希望都收获一份失败。有时,一听说有我的信便欣喜万分,接到手却是笔友写来的,空欢喜一场。我可能比别人更不幸,因为我压 根儿就没有接到过编辑部的回信。

  一次次石沉大海,一次次杳无音讯,不能不说是沉重的打击。但我仍然相信,蜘蛛织了网不一定逮到虫子,不织网却是绝对逮不到虫子。我还不至于那么差劲吧?我相信,只要有一颗不屈服的心在抗争,总会改变些什么。凭着我的倔强性子,要就不试,试了就不轻言放弃。

  于是,我一如既往地写作、投稿。

  时至高三,我记不得自己投了多少稿,反正,没有得到丁点的安慰。我似乎麻木了,内心被某种冥顽不灵的力量驱动着。私下里跟一个要好的同学说起这事,他说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,水平又不突出,人家连瞧都不瞧一眼就把你的稿子扔进了垃圾筒。我当时惊疑地圆睁了高度近视的眼,抗议道:“怎么会这样?那可是人家的心血啊!”但我又有点相信同学的话了,不然,为什么我的稿子总是一去不复返呢?

  一个周末回家,我惊异地收到了一封没贴邮花的信。信封上赫然印着四个草体大字——“桂阳报社”。我迫不及待地撕开了这封从县报寄来的信——杨海亮同志:

  从你的来稿及附函中得知,你是一名热爱写作且有一定功底的文学青年,这很好!

  你的散文,我看了,很怀旧也能打动人心。不过立意上还需要动点脑筋,写成10001500字,本报还是会采用的……

  里面还有我的原稿《回老街走走》,上面已经圈圈点点,从始至终被修改了一遍。我当时激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。

  这可是我的第一封“慰问信”啊!两年,整整两年的时间!

  写信人是报社的一名编辑。在这封信里,关于他,我就知道这么一点。感于 他的真诚,我又写了信给他。他在回信中吿诉我,稿件要用方格纸誊写淸楚,编辑要计算字数(天啦,我是怎样的愚不可及,在此之前,我用的都是条格纸)。他鼓励我多读精品,多思考问题,多体察生活……就这样,通过几次书信往来,我明白了许多道理、技巧,心态变得更加乐观起来。此后,我继续埋头读书、写作,并继续投稿,不久便有小作发表……

  这是我一生也忘不了的关怀啊!

  多年以后,我与这位编辑再次取得联系。没想到,我对他“念念不忘”,他对我也“印象深刻”。在一次QQ交流中,他这样回复我:

  你对我一个编辑的应尽职责还念念没忘,我很感动。得知你发表不少文章,看到你取得成绩,我感到由衷高兴。也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的。也许,我不是个好的编辑,但我应该还算是个好人。

  十多年前,我在桂阳报社任编辑部主任,当看到你情真意切的投稿信时,我就知道你有文学功底,我有责任鼓励你不断努力,保护你的写作热情……

  当年的这位编辑叫兰文革,如今是湘南一家大型医院的院长助理。兰老师曾送我16字以示勉励——天道酬勤,自信自立,低调拼搏,知足常乐。

 

(四)

  因为没有学好英语,高考与本科擦肩而过。

  后来想想,我们中的很多人后来的人生其实从高考开始“注定”——有的人严重偏科,注定考不上好的大学;有的人虽然竭尽心力,大学依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;也有的人家庭条件有限,想上大学而上不起;还有的人有自己的选择,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不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……

  三年后,我从湖南娄底师专中文系毕业。没有全日制本科,没有学士学位,没有教师资格证……我心仪的领域,我羡慕的行业,我理想的职位,无一例外地将我拒绝。当一次次被拒绝,我渐渐明白,从此我是“边缘人”。或者,我被挤到了社会的底层。又或者,我原本就是农民的儿子,不过是转转兜兜又回到了原点。

  毕业后的几年,身边的同学、朋友有的考上了本科,有的考上了研究生,也有的还成了博士……当上了这个“局”,那个“长”,还有的名正言顺当上了大学文学院的讲师、诗词杂志社的主编,等等。原来,他们是那样厉害!说不嫉妒人家,那是假的。可嫉妒又有什么意思?要论“罪魁祸首”,当然是英语,以至于我直言不讳——我最讨厌英语!要不是英语,也就能上本科;要不是英语,也就能拿到学位;要不是英语,也就……当年,我在师专时,按学校要求,一定要考过英语三级才能拿到毕业证。三年里,我忍痛割爱少读了许多小说,硬着头皮多记了不少单词。尽管屡战屡败,却屡败屡战,毕业之前才拿到了一张软绵绵的却对我而言意义重大的CET-3证书。

  试问,我这样的英语水平,还指望凭中国的那些考试去改变命运吗?

  之后的十余年,我做过超市的营业员,培训机构的辅导员,学校的代课老师,公安局的辅警……不同的单位,不同的角色,始终相同的都是“舞台”的最边上——一不留神便被人给挤了、推了、踢了。

  所幸的是,十几年来我都在坚持写作。更为庆幸的是,发表文章不需要英语四六级证书,不需要本科学历,不需要学士学位,不需要教师资格证,不需要一切我所没有的这个证那个本。编辑要的是人、事、物,要的是所思、所想、所悟,要的是有情、有爱、有梦,要的是艺术性、文学性、哲理性……

  所以,当我的一个个作品发表时,当我的作品被选入各类丛书、图书时,当的作品被设计成中考、高考阅读试题时,当我成为《读者》《格言》《经典(读书文摘)》等杂志签约作者时,当我的主题语被确定为第25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主题时……要感谢我投的那些报纸、杂志,感谢那些关照我的编辑。感谢这些报,这些刊,这些人,不以人论文,不以人取文,给我平台,给我机会,让我拙劣的文字得以与众多读者分享;还要感谢新浪博客,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发文;感谢那些师长、亲朋、荐友认可、推荐、传阅我的稿子。

  当然,最为要感谢的是我的父母,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,他们给了我生命,给了我教育,给了我品质。我庆幸生在这样一个家庭,受了中国最传统、最淳朴的教育。

  一晃,我已经是奔四的人了。回顾我的写作之路,毫无疑问,何老师、李老师、兰编辑等,他们是给我浇水、施肥的人。今天,啰啰嗦嗦写这么,我要让他们知道:无论文学道路怎么崎岖甚或萧条,有一棵树还在长,还在努力地向上长。尽管,这棵“苗子”长不成“大树”,也会伸展枝、摇晃叶,向那些关心它的人,鞭策它的人,给它温暖和力量的人致敬!

  

  (作者单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附设佛山外国语学校